斵木为耜

    自杀以自身的方式解除了荒诞,把荒诞拽住,同归于尽。但我知道,荒诞是要坚持原状,是解除不了的;如果说意识到死亡又拒绝死亡,那就逃脱自杀了。荒诞就是死囚的鞋带,处在死囚临终思想的尽端,因为死囚行将眩晕坠落,对一切视而不见,偏偏瞥见近在咫尺的鞋带,故而自杀者的反面恰好是死囚。

    反抗将自身价值给予人生,贯穿人生的始末,恢复人生的伟大。对眼光开阔的人而言,最美的景观莫过于智力与超越人的现实之间的搏斗。人类傲慢的景观是无与伦比的。任何诋毁都奈何不得。精神严以责己的纪律,全副钢铁锻造的意志,面对面的针锋相对,都具有某种强烈而奇特的东西。现实的非理性造就了人的伟大,把这种现实贫乏化,就是同时把人贫乏化。于是我明白了为什么种种学说向我解释万事万物的同时倒使我衰弱了。这些学说卸掉我固有的生命重负,而这本应该是由我独自承担的。在这个转折点上,我不能设想怀疑主义的形而上会与弃世的道理结盟。

    觉悟和造反,这两种违拗是克己出世的反面。人心中一切不可制伏和充满激情的东西都朝着人生的反面激励着人的觉悟和造反。重要的是死得很不服气,而不是死得心甘情愿。自杀是一种忘恩负义。荒诞人只能耗尽一切,包括耗尽自己。荒诞使他极端紧张,而他不断孤军奋战,维持紧张。因为他知道在日复一日的觉悟和造反中,他表现出自己唯一的真相,即挑战。这是首要的后果。


《西西弗神话》

加缪 著|沈志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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