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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博拉病区的前厅里,姆巴卢·方尼“姨妈”站在她经常与胡玛尔·汗见面的制图桌旁,她面无笑容,表情严厉。她身穿白色护士制服,头戴一顶白色的护士小帽。她说话带英国口音,轻声命令护士做这做那,与聚集在病区门口的人们交谈,尽量安慰惊恐的患者家属,这些家属想知道里面病人的情况。一股浓烈的气味飘出病区。方尼手下的护士们正在被压垮。有几个人待在家里,但大部分人坚持工作。医院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从其他地方给她带来消息,把她的口信带给医院的其他地方。一群人在病区门口闹得人声鼎沸,其中有病人,也有患者家属。病区门前有一道铁丝网做的围栏。假如一个人明显生病,而且显露出类似于埃博拉的症状,就应该留在这个区域之内,防止他们和其他人接触。方尼偶尔离开岗位,去医院各处办事,补充物资,寻找汗。汗和她会巡视普通病房,检查病床上的患者,在他们身上搜寻埃博拉病毒感染的迹象。“姨妈”和汗知道普通病房里肯定有未确诊的埃博拉患者,希望能找到他们并把他们带走。普通病房里依然有许多患者躺在床上,住院医师依然在值班,照顾患有各种疾病的大量病人。这些住院医师中有一位名叫萨尔·罗杰斯,他将在这场劫难中牺牲。“姨妈”最近每天在医院工作十四个小时,从日出一直到深夜。

  她在工作时极少显露情绪,只是似乎不顾一切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务上。她不哭泣,不大笑,也不微笑。她对护士们的期望超出了她们能够给予的,对自己也超出了她能给予的。“都交给上帝吧,”她一遍又一遍地说,“上帝保有上帝。”

  方尼不久前失去了丈夫理查德,依然在为他哀悼。理查德·方尼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拥有狂野的幽默感,据说只有他曾经逗得“姨妈”开怀大笑。他为他们的大家庭用水泥砖搭建了一幢大屋子,周围有墙壁环绕,位于坎布依山较低处的山坡上。理查德还没完成这幢屋子就突然身故。“姨妈”按照习俗把理查德埋在屋子的地基旁。她不得不肩负起执掌一幢家族大宅的使命。“姨妈”的弟弟是一名流行病学家,名叫穆罕默德·伊拉,他和家人一起住在大宅里,同住的还有姆巴卢和穆罕默德的母亲卡迪。

  伊拉是个高瘦、安静的男人,敬爱他的大姐。他用摩托车接送她上下班,早晨天还没亮,晚上直到深夜。他们沿着杭阿路疾驰的时候,你绝对不会认错这对姐弟:一个特别高的男人带着一个矮小的女人,女人一身白衣,双臂搂着他的腰腹。“姨妈”在埃博拉病区里工作的时候,伊拉永远就在附近。他给她送饭,替她跑腿,为她在医院各处送信,他照顾姐姐,确保她不至于太疲惫。

  埃博拉病区有个供护士使用的私人房间,护士可以在那儿轮流休息。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总是堆满了手包,护士会在上班前把手包放在那儿。“姨妈”需要休息的时候,一名护士会搬开那些手包,她躺在桌上,伸展身体,休息片刻。她的弟弟经常会坐在房间里,看着她躺在桌上休息。但她似乎永远不会睡过去。躺了十五分钟左右,她会从桌上下来,回去继续管理埃博拉病区。

  埃博拉病区里现在有35名病人了,但设计容量仅仅是12名病人。九个小隔间里塞满了病床和简易床。每张病床和简易床上至少躺着两个人;有些病床甚至三个人。孩子躺在成人身旁。人们在病床上死去,身旁是还活着的病人。埃博拉会导致人们精神混乱,昏头转向的病人会下床,在走廊里乱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埃博拉病区的护士给有脱水症状的患者静脉滴注补液。患者的体液溅在她们的生物安全防护服上。地板肮脏不堪。人们在夜间死去,尸体到第二天早晨才会被搬走。尸体摆放在病床或地板上。假如有时间,护士会把尸体装进裹尸袋,抬进病房边充当停尸房的小楼。救护车人员身穿防护服,将尸体运往凯内马公墓,那是城外一片灌木丛生的野地,作为凯内马市的义家,墓地里到处都是没有标记的墓穴。死于埃博拉的病人只能埋在那儿。

  

理查德·普雷斯顿

《血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