斵木为耜

  一天又一大,一周又一周,一个人徒劳地绞尽脑汁,当被问起的时候,他不知道写作到底是出于习惯还是因为想出风头,或者因为没有学过其他什么技能,或者因为对生活感到惊奇,因为爱说实话,因为绝望或者愤怒,同样他也几乎说不出来自己通过写作是变得更加聪明了还是更加疯狂了。或许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恰好在继续构建自己作品的尺度上失去了对全局的整体观,因而我们倾向于把我们思想体系的复杂同知识的进步相混淆,而我们同时已经预感到永远不能够把握事实上决定我们人生道路的不可衡量性。一个人因为生日比荷尔德林晚两天,所以他的阴影就会陪伴这个人一生吗?他是否会因此一再试图像抛弃一件旧大衣一样抛弃理性,将书信和诗歌非常谦卑地署名为斯卡达内利,用比如阁下和陛下之类的称呼来和前来做客的不讨喜的客人保持距离?一个人会因为被驱逐出故乡,就在十五岁或者十六岁的时候开始翻译哀歌吗?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在萨福克的一处房子定居下来,只是因为在他花园里的一个铁质水泵上写着一七七〇这个数字,即荷尔德林的出生年份?因为当我听说附近有一个岛屿是帕特默斯时,我非常希望住在那里,以接近黑暗的洞穴。难道荷尔德林不是把颂歌《帕特默斯》献给冯·霍姆堡伯爵,而霍姆堡不是母亲婚前的姓氏吗?选择性的亲和与契合隔了多久时间?一个人如何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自己,以及如果看到的不是自己,又是如何看到他的先行者的?

  

  

温弗里德·塞巴尔德

《土星之环》